虞阳川

格兰杰夫妇抱着他们刚刚百天的女儿，在照相机前调整好姿势，笑的灿烂。这是赫敏·格兰杰人生的第一张照片。

当然不是最后一张。作为一个牙医，格兰杰先生对相机有着不亚于对足球的热爱——尽管这三者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，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自然成了他最佳的拍摄对象。从草坪间的嬉戏到游乐场里的玩闹，赫敏逐渐褪下了精致的纱裙与小皮鞋，套上了牛仔裤与帆布鞋。她对父亲无缝不入的抓拍也从来者不拒到颇为不满，“干嘛总拍我啊。”格兰杰先生笑嘻嘻地道：“因为我们的小公主美丽又可爱啊。报社采访就喜欢拍漂亮的小姐不是吗？今天我们采访一下赫敏·格兰杰小姐，可以吗？”“那么我要当一名记者。”六岁的赫敏突然兴奋起来，“踏遍全英格兰大大小小所有图书馆。”

“哦宝贝，”一旁的格兰杰夫人开怀大笑，“如果你的人生理想是后者的话，也许图书管理员是个不错的选择。但若是前者的话，你需要无上的勇气。”“当然，我很勇敢的！”这是实话，学校的老师对此深有体会。在老师对班上几个不学无术的学生采取放养政策后，他们作弊捣乱老师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但一向上课积极的赫敏又一次不识时务的举起了手，“老师，他们作弊，我亲眼看见的。他们的成绩应当作废，不然对其他学生不公平。”班上的学生们转头打量了一下那几个身高体壮一脸凶相的男生，又回头看了看瘦弱的赫敏，不由得发出了敬佩的唏嘘声。

但赫敏第二天照样蹦蹦跳跳地来上学了。她抱着一罐子漂亮的糖果送给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男孩，“昨天谢谢你。”男孩看上去有些欣喜若狂了，“没、没事，你之前帮过我的，这是应该的。”赫敏一脸茫然。“你不记得也没关系，我、我记得就好。”赫敏甩了甩她乱蓬蓬的褐色长发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。可惜此时的格兰杰小姐在感情上还颇为迟钝，不然还能有某个红发男生什么事情呢？

赫敏对学习的高度热情令格兰杰夫人颇为自得，她一边擦拭着自己学生时代时的奖杯，一边高兴地望着埋头于书本中的赫敏，骄傲的向丈夫炫耀道：“我女儿！”格兰杰先生敷衍地附和着，趁妻子转身时暗暗做了个鬼脸。比起让女儿成为书呆子，他更愿意带女儿四处走动。这第一处走动的地方自然就是足球场。比起兴奋过度的格兰杰先生，格兰杰小姐无聊地嘟起嘴，偷偷翻阅起了自己带来的大部头。亏得格兰杰先生还能分神照顾赫敏的情绪，“怎么了宝贝？”赫敏撇撇嘴，“一群人追一个球有什么好看的，一人一个球才公平。”格兰杰先生笑的直不起腰，他在脑海里想象了一幅画面，然后笑的更厉害了。

足球场不能去了，他决定教女儿学骑单车。赫敏紧张的握着两个车把，千叮咛万嘱咐格兰杰先生一定要抓好车后座，格兰杰先生满口答应，结果赫敏刚起步，格兰杰先生果断松开了手，任由赫敏歪歪斜斜的前行。直到赫敏能完全放松下来聆听耳畔的风声时，她转头想与父亲分享这一喜悦，却看见父亲正远远地向她招着手。“爸爸！”然后是车子坠地声。

克鲁克山是格兰杰先生为了讨好生气中的格兰杰小姐的礼物。赫敏嘟囔着“我才不要不讲信用的人的礼物！”却忍不住拿眼睛偷瞄那只胖胖的大黄猫，她趁父亲不注意偷偷撸了撸大猫一身柔滑发亮的猫毛，露出了孩子才有的纯真笑容。格兰杰先生将一切尽收眼底，嘴角浮出一丝笑意。

从某种意义上，格兰杰先生确实成功了，他通过自己从未想过的方式达到了不让女儿变成书呆子的目的——现在的赫敏终于肯把在图书馆上的精力分一大部分给克鲁克山。每天与克鲁克山一起躺在花园里晒太阳成了她的必备功课。

那是赫敏十一岁时的夏天，天朗气清，惠风和畅。赫敏眯着眼思考自己的未来：继承爸爸妈妈的牙医诊所？还是做个记者？或者图书管理员？

一个小黑点自远方缓缓移来，在赫敏家盘旋不定，赫敏猛地打了个激灵，一下子从草坪上坐起来。“爸爸！妈妈！你们快来看啊！”

那是一只猫头鹰。